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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7年,***医院。
“许锦宜同志,我再问你一次,你确定放弃现在的一切,作为战地医生前往新疆支援吗?”
“是!我确定!”
许锦宜目光坚定。
“我从小在新疆长大,我父母也在,我想回到我的家乡,贡献一份我的力量,请院长允许!”
院长审视着她半响,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神色。
起身敬了个礼:“我代表新疆人民和战士感谢你。”
许锦宜也回敬了一个礼,放松和激动回荡在胸腔。
院长拍拍她的肩:“好好准备吧,等上面通知下来,你就和其他军医同志一起出发。”
“是!”
许锦宜转身走出办公室。
路过军医院大厅时,许锦宜见到几个护士聚集在一起,望着大门的方向,一脸羡慕。
“蓝护士真是有福气,她对象天天来接他下班。”
“傅团长不仅年轻有为,看起来是冷汉子,可他很是温柔体贴呢。”
“真羡慕……”
可就在这时,几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和许锦宜对上,脸上顿时露出惊慌的神情:“许医生?”
许锦宜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攥紧,将苦涩咽下,冷淡颔首:“嗯。”
“快走快走。”几个护士有些尴尬,推搡着离开。
只因她们都知道,许锦宜倒追了傅聿珩7年,傅聿珩却和刚从其他省调来的蓝护士相亲处对象了。
等她们走了,许锦宜才抬眸望向门口。
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一道身穿军装的挺拔身影,男人身材板正,面容英俊,即便是在人群中也鹤立鸡群。
四目相对,许锦宜还是走到傅聿珩面前打招呼:“聿珩哥……”
话才说出口,傅聿珩就直接说:“我来接采薇下班。”
他声音冷淡,任谁都能听出他想和她保持距离的意味。
许锦宜面色白了白,但想到自己前往新疆的决定,还是问到:“那今天晚上还回来吃饭吗?我有事想和你说……”
傅聿珩却径直打断她:“不用麻烦了,我会和采薇在外面吃,然后去看电影。”
话落,傅聿珩冷峻的眉眼突然柔和,他随即迈步离开走向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女子。
许锦宜眼底闪过一抹伤感。
她喜欢傅聿珩,人尽皆知。
许家和傅家同在一个大院,只是许锦宜在很小的时候,就因为父母工作原因,被带去了新疆驻守。
她18岁那年才回首都上大学,父母不放心,拜托故交傅家照顾她。
那一天,她对傅聿珩一见钟情。
自此便对傅聿珩展开了长达7年的追求。
大学的时候,每天风雨无阻的去部队找他。
夏天日日为他做绿豆沙,冬天熬夜为他织围巾。
这7年来,她向他表白了无数次,可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。
她以为会等到金诚为至金石为开,没想到却等到了一个月前,傅聿珩带着蓝采薇回家。
当傅聿珩牵着蓝采薇的手,对他父母说:“这是我的相亲对象,我有和她结婚的打算。”
许锦宜有如雷劈。
她强忍着眼泪问他,是不是故意借别的女人想让她死心。
可他却只是平静地说:“你太高看自己了。”
那天,许锦宜整整哭了一个晚上。
至今回想起来,心底还有些余痛。
酸楚从胸腔内蔓延开来。
许锦宜渐渐收回视线,思绪也从回忆里抽回,深呼吸一口气。
她的初恋失败了。
北京也就成了她的伤心地。
于是,许锦宜决定离开。
人生没了爱情,还有理想。
她要放弃喜欢傅聿珩,成全自己。
许锦宜回到家时,谁知和刚送完蓝采薇回家的傅聿珩碰上。
傅聿珩蹙眉看着她:“这么晚,你去哪了?”
他在关心她,可那仅仅只是对寄住在他家的世家妹妹的关心而已。
许锦宜冻得发白的脸挤出一个笑:“刚出去散了个步。”
说完,就准备上楼。
可刚越过他,忽听身后传来傅聿珩的声音:“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没给我?”
许锦宜停住脚步,转身诧异的看着他。
他说的是生日礼物?
许锦宜抿了抿唇,低声说:“抱歉,聿珩哥,最近工作忙,忘记准备了。”
说完,她又补充了一句:“生日快乐,聿珩哥。”
随即,不等傅聿珩反应,就上楼了。
傅聿珩站在原地,望着许锦宜离开的背影,皱了皱眉。
翌日,许锦宜忙完坐诊后,就拿着一张申请表去了院长办公室。
她将申请表递给院长:“院长,我想要申请去新疆前住宿舍。”
院长一见她,也有些惊讶:“正好,我正要找你说,出发的日子定下来了,就在元宵节,组织上是让军医们去战场前在家和家人好好过个年。”
许锦宜一愣,元宵节……正好是她的生日。
院长接过许锦宜的申请表:“最近军区宿舍床位比较紧张,而且你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走了,还要申请吗?”
许锦宜回过神,实话实说:“傅聿珩有了对象,我再住下去,多少有些尴尬。”
院长也明白了:“这样,我会调整出来一张床位给你。”
“谢谢院长。”
医院办公室有床位,是给值班的医生准备的临时休息场所。
接下来的几天许锦宜没回去,就住在这里了。
一周后,许锦宜就收到了后勤处的通知,宿舍有了床,可以给她住。
许锦宜这才回傅家。
回到傅家,刚好就看到傅母正和傅聿珩聊天。
只听傅母笑着说:“结婚以后,估计用不了一年,就得准备儿童房了。”
“现在锦宜住的那间大小和采光都不错,将来等你和采薇生了孩子,让他住那间。”
傅聿珩没有说话,是赞同的。
许锦宜站在门口,忽然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还是傅母发现了她:“锦宜,你回来了。”
许锦宜敛神,勾了勾唇进门:“伯母,聿珩哥,我回来了。”
傅母关心地问:“这几天你都住哪,也不打个电话回来?”
许锦宜还没回答,就听傅聿珩冷声问:“你这几天都没回来?”
“医院忙,我住在医院了。”
许锦宜解释,不等傅聿珩反应就低下头说:“我先上楼了。”
许锦宜上楼就开始收拾东西。
这时,傅母敲门进来了,看到她收东西,连忙把她拉起来:“锦宜,你收拾东西干嘛?”
“刚才我的话你别放在心上,我不是要赶你的意思,等聿珩的孩子能单独住的时候,还得好几年后呢。”
许锦宜宽慰道:“我知道,在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和医院申请了宿舍,要搬出去住。”
傅母直接拒绝:“不行,我答应了你父母要好好照顾你,你有时候忙起来都不知道吃饭……”
许锦宜哭笑不得:“我只在宿舍住二十三天而已。”
傅母一脸疑惑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见傅母刨根问底,许锦宜只好深呼吸一口气,道:“我要回新疆了,伯母,感谢您这七年的照顾。”
她说完就退后两步和傅母拉开距离,弯腰九十度,深深的鞠了一躬。
刚要起身,忽听门外传来傅聿珩的声音:“你要回新疆?”
许锦宜一抬头,就对上傅聿珩锐利的眸子。
她愣了,电光火石间,想出了理由:“我想回去看看我爸妈。”
傅聿珩看着她,皱起眉没说话。
四目相对间,气氛凝滞。
还是傅母开口问:“要去多久?”
许锦宜收回视线,语气自然的撒谎:“一个月吧。”
傅母这才放松:“也好,上次回去还是三年前,你爸妈肯定想你了。”
便说就边帮着一起收拾东西。
傅聿珩看了她们一会儿,没说什么就离开了。
许锦宜回头看着他的背影,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。
在这场长达7年的倒追里,她只想体体面面地退场,不想太过狼狈。
而且就算说出来,她这次回新疆是打算再也不回来了,他应该也不会在意的,不是吗?
收拾好东西,许锦宜拎着行李出门。
忽然,一声汽车鸣笛响起。
只见傅聿珩开着一辆红旗停在门口,摇下驾驶座车窗:“我送你,上车。”
许锦宜愣了一下,没有拒绝:“谢谢。”
她坐上了车后座。
以往,她总会找借口搭傅聿珩的便车,和他多待一会。
到了车上,她也总是坐副驾驶,会找各种话题和傅聿珩聊天。
这还是第一次,她一言不发。
终于,到了军区医院宿舍。
许锦宜下车,傅聿珩却顺手接过她的行李:“几楼?”
“三楼。”
傅聿珩提着行李就走,许锦宜只好沉默跟着。
却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就遇上了蓝采薇。
她扎着两个辫子,双手背在身后上前:“聿珩,我看这辆红旗有些眼熟,没想到真的是你。”
许锦宜就见傅聿珩脸色一变,像是很担心蓝采薇误会,连忙郑重解释:“锦宜搬出来住宿舍了,我只是送送她。”
蓝采薇笑了,笑容明媚:“原来是这样,那我也来帮忙,等会儿,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吃饭吧。”
许锦宜看着两人甜蜜的样子,连忙开口:“不用了,你们去吧,我自己一个人收拾吧,不打扰你们。”
说完,她连忙从傅聿珩手里拿过行李。
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上了楼。
因为蓝采薇是两个月前才从其他省的医院调来的,许锦宜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曾苦追傅聿珩7年。
但她实在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和他们相处下去。
……
许锦宜和蓝采薇住得很近,就上下楼。
接下来的一段时间,许锦宜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傅聿珩接蓝采薇上下班。
又过了一周,便到了公祭日。
全体军人,都会去烈士园林,为牺牲的战士们默哀。
许锦宜等军医站在最后排,现场放着国歌,大家跟着唱。
“……把我们的血肉,筑成我们新的长城……”
音乐激昂,歌声却肃穆。
一首国歌播放完,首长在台上发言:“全体为牺牲的战士默哀一分钟。”
许锦宜低头默哀。
现场一片沉默,好多战士都红了眼眶。
全国各地都有烈士园林,战场上牺牲的战士更是数不胜数。
如同歌里唱的那样,正是他们用血肉筑成了新中国的安定。
许锦宜的父母放弃了北京的繁华和安定驻守边疆,现在,她也要追随先辈和父母的脚步往前走了。
默哀完,许锦宜留下来扫墓。
这是最后一次了。
她要离开了。
这时,许锦宜看到了傅聿珩,他也在为人扫墓。
许锦宜看到墓碑上是一张年轻硬朗的照片,男人咧嘴笑着。
上面写着:战斗团第八团副团长,林忠义,记一等功。
傅聿珩突然开口问:“你还记得他吗?”
许锦宜一愣,还是说:“记得,以前我大学时每次去找你,他都在场。”
印象中,林忠义是一个爱笑的人,阳光开朗,好像没有什么烦心事。
可这样的人,却英年早逝。
许锦宜的语气遗憾。
傅聿珩沉默看她,忽然开口。
“你知不知道,他喜欢你。”
“在牺牲前,他还说,最大的遗憾是不敢向你表明心迹。”
许锦宜愣在原地。
回神后,黑沉的眸子紧盯着傅聿珩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傅聿珩看了她一眼,低头继续扫墓。
许锦宜一瞬间失神。
其实傅聿珩前几年偶尔还会回应她,比如送她生日礼物,每次从部队回学校,他还会送她回去,别的男兵靠近她的时候,他也会第一时间驱赶。
现在想来,好像就在在林忠义牺牲的那个时间点,他才完全拒绝她。
她看着傅聿珩,想问他是不是因为顾忌着兄弟情义才无法和她在一起,可是一切已经没了意义。
她已经决定放弃了。
时间又过了几天,临近过年。
这个年,许锦宜还是在傅家过。
过年前一天,她就回了傅家。
本来在家里没事干,但大院里的年轻人成群结伴的在屋外面喊:“傅聿珩,许锦宜,去外面耍了。”
蓝采薇也在其中。
一行人去了后海,钟鼓楼……
许锦宜始终在最后,就像一个小偷一样,偷看着傅聿珩和蓝采薇的相谈甚欢。
傅聿珩的目光始终落在蓝采薇身上,温柔深情。
天下起小雪,他们路过一个溜冰场,有人提议:“我们去溜冰吧?”
大家都兴高采烈地答应了。
唯独蓝采薇露出一丝苦恼:“可是我不会。”
傅聿珩便立即低下头,温柔地对她说:“没事,我很厉害,我教你。”
许锦宜不由勾了勾唇。
傅聿珩的确很会溜冰,她的溜冰还是他教的。
2块钱一次,交了钱,一行人就换上溜冰鞋进入溜冰场。
同伴们手搭着手,排成一条‘走长龙’。
许锦宜穿得很厚,落在后面,正艰难穿着溜冰鞋时,余光却瞥见傅聿珩直接蹲在地上给蓝采薇穿溜冰鞋。
蓝采薇穿好后,起身却差点摔倒。
傅聿珩笑了一下,才一手扶着她的肩,一手搂着她的腰,带着她走进去。
蓝采薇娇嗔着拍打了一下他:“讨厌。”
滑冰时,蓝采薇更是颤颤巍巍的,吓得哇哇叫。
傅聿珩就直接抱起她。
许锦宜跟在旁边看了许久,正准备默默滑开。
忽然,前面有人惊慌出声:“让开!”
许锦宜一看,只见一队长龙失了控,直直的朝着她们这边冲来。
傅聿珩立即紧张的拉着蓝采薇躲到一边。
许锦宜却避之不及,就那么和队伍撞上了,狠狠的摔在冰面上。
她摔得分外狼狈。
傅聿珩眼里却只有蓝采薇,一个劲地关心她:“没事吧?有没有被吓到?”
许锦宜艰难的爬起来,还是蓝采薇来到她面前关心她:“锦宜,你没事吧?”
“没事。”
许锦宜只觉得更狼狈了。
溜完冰,送完蓝采薇回家,傅聿珩和许锦宜走路回家。
天色近黄昏。
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让一前一后的两人,影子看起来像是并肩而行。
许锦宜维持着这个姿势,慢慢走回了傅家。
晚上。
许锦宜和傅家人一起吃了年夜饭。
外面爆竹声“噼里啪啦”的响着,十分热闹。
房子里也一片喜庆,红红火火。
“新年快乐!”
四人一起举杯。
饭桌上,傅父和傅聿珩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天,还聊起傅聿珩的婚事,让他早点结婚,先成家后立业。
傅聿珩笑着一一答应。
许锦宜默默听着,忽然就笑了,有些释然的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。
她还要再喝,忽然傅聿珩抓住了她的手,提醒:“少喝点。”
许锦宜看着他,半晌,将他的手推开。
她拿起酒壶,又倒了一杯。
杯中酒摇晃,她向傅聿珩举杯:“聿珩哥,到时我可能不在,提前祝贺你新婚之喜。”
话落,她一饮而尽。
这杯酒,她敬的不是傅聿珩,敬的是自己七年的感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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